【武华】好不容易起死回生却被债主逮住怎么办-3

悬疑正剧,双向暗恋,本章回忆杀

萧风止(武当)x楚快晴(华山)

 

 

 

上一章

 

(三)

 

是夜,楚快晴做了个梦。只不过与其说是梦,倒不如说是梦回。

 

他穿过一片昏冥昭暗,飘飘然落在十二岁的自己面前。

 

“快晴,过两日会有个武当来的弟弟与我们同住,你可得好生照顾他,不准欺负人。”那时候的师父抚着他的头说。

 

十二岁的楚快晴,口水都快流下来。他想,有个陪玩的小奶娃可真好,师父时常不理会他也不管他,待那时候对小弟弟无论是欺负还是疼爱都能随心所欲。他自记事以来亲人便只有师父,两人孤零零居隅在华山脚下一处偏僻寒冷之地。对楚快晴来说,他连同门的华山师兄弟都鲜少能见到一面,师父上山回师门时也不会带上他。于是更多时候,他只身一人坐在湖边,呆呆地看那蓝宝石般破碎的冰盖,想着何时过了冬,鸟儿们能飞回来。

 

他问师父:“小弟弟叫什么名字?有多大了?”

 

师父嘴角莫名地噙了一丝笑:“把他捡回来的道长呀,给他起名叫萧风止。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,风起云涌的风,还有心如止水的止。至于年龄,十一二岁罢。”

 

“哦……”楚快晴颇觉无趣。竟同自己差不多大,那就不能算个奶娃娃布团子了——他倒完全无视了自己也不过半大孩童的事实。不过对他这样的人,遗憾来得快也去得快,很快他便换了番心情,展望起新来的小朋友替他做苦力劳动的美好前景。师父每天让他从冰湖里挑水,上街赶集,可是很累的。

 

不多时,萧风止就被送上山来了。送他来的道长似乎与师父颇为熟稔,师父唤他“无极”,俩人还无言地对视了会儿才道别。

 

楚快晴向来是不在乎这些细节的,他从庭院里跑出来,注意力全放在躲在大道长背后,有些怯生生的小道长身上。那小道长似乎觉察到他露骨的好奇视线,再往大道长身后缩了缩,连带着长长的衣袂也于华山凛冽的风中发抖。

 

楚快晴于是大咧咧地摸过去,一手牵起小道长的手,一手攥住他的袖子,前后摇晃着:“你生养得倒挺金枝玉叶,这衣服能当多少两银子呀?”他不由羡艳地想,难怪师父总说武当全是贵人,只要赖上一个,后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。就不知面前这小道长,愿不愿意被自己赖上?

 

萧风止看似文文静静,实则比起长大后的沉稳内敛来说,小时的他还是颇隐忍不住脾气的。于是他不快地一拂袖子,把楚快晴的咸猪手打开。

 

楚快晴登时有些恼怒,你此后都好一段时间要养在我师父家的,怎么连碰都碰不得?但师父警告性地瞟了他一眼,他便不敢说话了。无极道长却说他们俩孩子关系以后定会很好,现在看上去就对彼此很有眼缘了。楚快晴在心中默默想,呸,老子要做一匹风中独狼。

 

待到大道长终于下了山,师父也去内屋收拾武当捎来的金银细软,楚快晴才终于能和萧风止搭上话。他摆出一副大哥的姿态,语气颇为欠揍地说:“喂,你小子初来乍到,对我华山就没什么想说的吗?”

 

萧风止顾盼一圈,施施然开口:“此处的冰湖……有点像我武当山上养龟的池子。”

 

 

 

初次见面还不到三小时,楚快晴和萧风止便打了他们的第一场架。颇让楚快晴心中得意,日后一旦提到便会飘飘然的是:他未来的债主,惨败。

 

 

 

那是自然的,武当一个以内力习武的门派,论体修怎能比得过华山门人?何况楚快晴从小放养,斗小贩斗流氓,跌摸打滚很是习惯,萧风止只有被他摁在地上的份。不过萧风止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,令楚快晴脸上身上挨了好几下,怪疼的。

 

楚快晴气喘吁吁,得意地狂笑:“叫我老大!”

 

“不要。”萧风止颇为硬气地答他,但眼角已带了些生理泪水。

 

“那叫我哥!”

 

“我不见得比你小!”

 

于是两人暂时休战,双双盘坐在地上掐起生辰八字。结果他们懊悔地发现,两人都是捡回来的,都不知晓自己出生的确切月日,只得作罢。

 

这梁子算是结了一半。楚快晴没什么计较之心,隔日就忘事,而萧风止却有点记仇,毕竟他从小到大没被同龄人打得这么惨过。他彼时也算少年心性,忍不住对自家武当清净忌暴躁的门规视若无睹,想,总有一天要将今日之仇讨回,看到这跋扈的小人儿对他作低讨饶的模样。

 

倒没料及,日后他会对楚快晴只记不仇。

 

 

 

楚快晴早已习惯他在华山脚下的生活,每日例行公事颇觉无趣,但在萧风止看来,这已是少有的多姿多彩,酸甜苦辣齐备,不似他在武当山上时,不是修道便是练剑。

 

清晨练好剑后,还没来得及去吃饭,便先拿着师父从门派里带回的山货去卖。曙光稍挂于枝头,正是集市熙熙攘攘的时候。楚快晴带着萧风止去得早,占个好位置,便开始吆喝叫卖。

 

有一日,他们带了几味金疮药与华山特产的烧刀子来卖。楚快晴长的水灵,少年人稚嫩的脸庞上已看得出几分长大后的俊俏。他嘴又甜,人又机灵,自然有好些女子每日光顾他的摊位,老少咸宜。萧风止也不像初来乍到时那般怕生,能跟着楚快晴吆喝几句,白净的面皮也让前来买他家货品的人好生称赞。

 

只是那天,集上来了个不速之客。与楚快晴相熟的一位女子正在摊前挑拣药物的成色,一边被楚快晴的风趣话逗得咯咯直笑时,那贼便偷偷摸走了女子的钱袋,随即逃之夭夭。

 

女子反应灵敏,尖叫起来。楚快晴往贼逃的方向瞥了一眼,登时如离弦的箭般蹿了出去。只留萧风止一个人在摊前。

 

女子回过神来,叹口气:“这孩子,腿脚也太快……”

 

萧风止面无表情:“没事,他只是心疼您钱袋子里头的铜钱落不到他手中。”

 

女子道:“或许如此。但我家两位老人均有痼疾,向来手头有些紧,他或许是为我着想才这么急……也罢,丢钱多半是走了霉运,我看得开。”只希望楚快晴身为一个少年人,不要太过胡来,她想。

 

萧风止抿住唇一言不发,眼见楚快晴还没回来,兀地往他去的方向奔了出去,一路凭直觉拐过七转十八弯,这才看见角落里厮打着的楚快晴与那个贼。

 

楚快晴毕竟人小,哪怕身具武功,对手是成年男子时也只能无奈落于下风。萧风止一见此景,没有多想便加入斗殴。他固然练的还是武当的内功秘籍,平日里却也没少被楚快晴欺负,哭得多了便练就了一派不要命的打架姿势,竟还颇有些章法。他手劈在盗贼的后颈,将他撂倒在地上,从身上摸出女子的钱袋。此时受窃的女子才担心地找了过来。

 

物归原主后,两人将盗贼移交集市附近的巡卫,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集市上还摆了个摊子。他俩互相搀扶着回到摊前时,货品早在他俩离开时被不知道谁洗劫一空,满地狼藉。

 

只有苦笑。

 

回去时师父正在里屋给一尊不知名的塑像上香,抬起头来后自是好生教训了他们一顿,一方面为了钱,一方面也训斥了他们薄弱的自卫意识。楚快晴做了好事还被骂,心里自是不爽,揪着萧风止打架好生发泄了一顿。萧风止明知在体术上仍是胜不过他,照样陪他拆了一整套招。最终颇为不幸,两人双双滚落入门前的那口冰湖。

 

水里冰冷刺骨,楚快晴却早已习惯,往萧风止脸上泼水。他嘴上嬉笑怒骂,却小声地夹了一句“今日多谢你出手了”。

 

萧风止却捕捉到了他这句话,回他:“没想到你也会道谢。”

 

楚快晴本想回斥他,脸颊上却没来由飞起两朵红。

 

 

 

夏去冬来,春火秋水一概不过转瞬之事。楚快晴正是少年时节,个子飕飕地往上蹿。萧风止倒也丝毫不逊色他,刚来华山时还比楚快晴矮一小截,而今已成比肩之势。

 

他俩武功一层更往一层深去,除此以外,日子过得倒无甚差别。师父亦是每日笑嘻嘻的,却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。平日里就养些鸽子逗趣,偶尔收收不知谁传来的信,再写写回函。

 

直至楚快晴即将束发之年,他纵然一向少上山门,身为华山的后起弟子,自然要将这节日过得稍微正式些。可他们三人的山脚小院中,楚快晴本人不太管事,甚至师父也不算主事的,向来操心最多的反而是萧风止一个外人。

 

于是他们二人一同上山,拜见师门求问典礼之事。

 

萧风止先携着楚快晴说了一番正事,但对方含含糊糊,倒也没能商议出详细事宜。此后楚快晴的二位师伯便拉着他,说要进内屋详谈。萧风止知晓这是同门前后辈间要说些体己话,知趣地避开,把楚快晴推进屋里后便一个人站在院中等待。

 

但华山房屋久未修缮,实在有些破旧。萧风止本没有偷听的心,谈话的声音却不断从屋子里头传出来。他耳朵一向灵光,装听不见反是违心。

 

他听见楚快晴的师伯问他:“你师父他……心中还是有愧吗。”

 

楚快晴有些愣,坐在原地没开口。

 

他的两位师伯均是上了些年纪的女子,风韵犹存,见楚快晴不发话,叹了口气:“他当年也好歹是我们这一代华山门徒中,最才华卓伦的数位弟子之一。不回内门发光发热,实在折损他的天资。”

 

“他或许还是迈不过心中一道坎,”另一位师伯接过话来,“但师父……你的师爷出事,实在不能怪在你师父的头上,他没必要歉疚。你是这些年来他收的唯一一个弟子,若是劝劝他,他说不定会听。”她长叹一声。

 

楚快晴懵懵懂懂地“哦”了一声,去偏院收拾师伯们给他的一些物资,忘了叫上萧风止。二位师伯也未曾料到隔墙有耳,就在原地闲聊了起来。

 

“说到底,当年要不是师弟为了救那个武当弟子恳求师父渡他内力,师父被偷袭时也不会令对方一击得手。”

 

“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?”

 

“只是师弟为了保护那个武当弟子,始终不愿把他交给我们。其实那人很是无辜,师父的死也不该怪他。我只是……心里有些膈应。”

 

“武当本来就没什么真好人。”另一位女子轻哼一声,“一个个道貌岸然,上山讨债时话也说得冠冕堂皇,却如何不肯免去些债务?”

 

“你就别钻牛角尖啦。”女子劝她,“于道义来说,他们愿意借钱,对我们便已有大德。”

 

“我知道你意思,但……我们华山门人,可能性子过于炽烈热忱,碰见对自己好的人,便太容易把真心给出去。若是碰见武当的人,那这笔交心买卖可实在不划算。”

 

“师妹你别这样说——”

 

“有什么不可说的?”另一位女子向来心直口快,“武当可都是修道之人,心性自然淡漠,和他们交往,很难得到一颗真心,实在血亏。依我看啊,那个和快晴玩得很好的道童,也需多提防些,要眼睁睁看着快晴走当年他师父的老路,我实在不忍心。也不知那孩子何才能回武当。”

 

萧风止伫在原地,如坠冰窖。

 

他想,闲言琐语,果真最为致命。

 

他跌跌撞撞下了山,连楚快晴发现他不见后呼喊他姓名的声音都置于耳后。闯进山脚下他、楚快晴与师父的院子时,师父正自在屋里小酣,萧风止于是随便收拾了些行囊。他这才发现,自己留在这院里的点点滴滴,着实积沙成塔。他顾不得兀自伤感,拎起包便走。

 

师父在他背后睁眼,若有所思。

 

 

 

栈道上,淅淅沥沥的水滴正从天而下,雨花碎首,踏破水潭的凝远声响在萧风止心头激起些波澜。他有些漠然地想,那二位师伯说得没错,她们只是护短,只是心疼华山弟子。

 

正像他至始至终都只会、也只能是武当门人一样。他与楚快晴总凑作一堆,多半会给他招来厄运。

 

本陌路,如何欢颜相对?

 

他寻思着,要是无极道长还不知云游何处,他便独自一人回武当山也好。他养得活自己,何况以自己的武功天资,不愁拜不进内门,自不会缺了长辈的照拂,使他得以平稳长大。

 

只是首先,他得寻得去武当的路途。

 

一路艰险,有好几位强盗流氓见他人小又生得金贵,便起了劫财骗钱的心,被他或识破或甩脱,只是时时都这样提防,着实心累。他颇记念华山脚下无需以恶意揣摩人心的时日,但无奈何,他一旦认定一件事,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。他不想再给师父与楚快晴添麻烦。

 

夜里他没找到临近的客栈,一个人抱着行囊睡在草丛里,用衣裳蒙住头,任由缠绵雨丝打在他身上。半梦半醒间,他听见有人唤他名字。

 

“风止?萧风止?”

 

那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。

 

他挣扎着翻过身,抬起头来,大脑一片混沌像塞了浆糊,多半是着了风寒。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盏油灯,然后是楚快晴被雨水打湿,沾了些泥泞的脸。他感官有些迟钝,后知后觉发现身上有些冷,这时楚快晴扑进他怀里,很是温暖。

 

就像荒野逢春,枯木新芽,贫瘠的土地上颤巍巍托起一朵莲花。

 

楚快晴将脸埋在萧风止颈窝里,湿漉的发丝擦过后者的皮肤。他凑在萧风止耳边,声音不算大。他说,师父让他一旦恐惧失去什么,就要拼尽全力将其追回来,哪怕日后有可能会后悔,其实,也不会真的后悔了。他不太懂师父的意思,但师父给他指了萧风止离开的路,他便追过来了。

 

萧风止,你和我回去吧。

 

萧风止听见自己的声音说,好。

 

 

 

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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